郭山泽/漫画
农历五月初五成为“端午节”的众多传说中,“纪念屈原说”的群众基础最为强大。但从传承典籍看,端午最初是一个人人自危的“恶节”,古人要捕杀癞蛤蟆以辟邪躲灾。
西汉刘安的《淮南子》“说林训”篇中说得非常邪乎:“鼓造辟兵,寿尽五月之望。”“鼓造”即癞蛤蟆。也就是说,癞蛤蟆能镇住最狰狞的鬼魂,所以它到了五月望日(十五日)面临被捉杀殆尽的命运——由此来看,当时捕杀癞蛤蟆还不在端午之时。
古人为何要“辟兵”?刘安接着说:“兵死之鬼憎神巫。”意思指,死于战争的鬼魂阴气重且讨厌神巫,所以要阳刚之物克之。癞蛤蟆为什么能担当此任?汉刘向在《五经通义》中曰:“月中有兔与蟾蜍,并月阴也。蟾蜍,阳也。而与兔并明,阴系于阳也。”
许慎在《说文》里说得更直接:“詹诸,月中虾蟆,食月。”故此认为,月亮由圆而缺,皆由吴刚伐树、蟾蜍食月造成的。同时在古人看来,对天地间阴阳变化影响最大者莫过日和月,而“日掌阳,月主阴、星管和”。试想,癞蛤蟆连掌阴的月亮都敢吃,又何惧兵死之鬼。此乃迷信,不可信更不足取。
至于捉杀癞蛤蟆的具体时间从何时提前到端午,史无记载,无从查证,但东晋炼丹士葛洪在《抱朴子内篇》介绍不死灵药“五芝”之一的“肉芝”时说:“蟾蜍万岁者,头上有角,颔有丹书八字,五月五日午时取之阴干,百日,以其足划地,即为流水。能辟五兵,若敌人射己者,弓矢皆反还自向也。”葛洪认为,吃了来自万岁癞蛤蟆头上的角(即肉芝),不仅长生不老,还能躲避五种兵器。如果敌人用弓箭射来,会反转过去射向放箭人。
由此可见,东晋时期,捉杀癞蛤蟆的时间已精确到端午节的上午,此习俗在很多地方一直延续至今,北京就有“癞蛤蟆,拖不过五月五”的老话。
作为神棍,葛洪将端午节捕杀癞蛤蟆之功效吹得神乎其神不足为怪,但其“肉芝说”却也表明,东晋人端午捉杀癞蛤蟆的性质开始出现变化。特别到了南北朝时,端午“辟兵”的“兵”跟“病”的意思就差不多了。我国最早记录楚地岁时节令、风物故事的笔记体专书——南梁宗懔的《荆楚岁时记》,书中用近八百字的篇幅介绍楚地端午风俗时,不仅只字未提捉杀癞蛤蟆,而且对“辟兵”也有新解释:“以五彩丝系臂,名曰辟兵,令人不病瘟。”言外之意,楚地端午不捕杀癞蛤蟆,“辟兵”即“防病瘟”。
明乎此,我们就可以很方便地将癞蛤蟆以药材的身份来分析。古人认为,癞蛤蟆能呼出毒气。今天在电视的慢镜头中,借助高精度的摄像机能清楚看到,癞蛤蟆有很长舌头,捕捉猎物时长舌瞬间吐出又立即收回,飞虫在电光石火的瞬间被它卷入口中。因肉眼观察时看不到这个过程,古人便由此想象癞蛤蟆是用毒气熏吞猎物的。在传统中医理论里,癞蛤蟆为疮科圣药。宋唐慎微在《证类本草》中云:“虾蟆味辛寒,有毒,主邪气破症坚血痈肿阴疮。服之不患热病。疗阴蚀疽疠恶疮……生江湖池泽,五月五日取阴干,东行者良。”按他的说法,癞蛤蟆对一般的皮肤病皆有很好的疗效,甚至还能医治狂犬病,作用大概相当于今天的狂犬病疫苗。
明末刘侗、于奕正合著的《帝京景物略》的记载更为详细:“五日,南太医院官,旗物鼓吹,赴南海子捉虾蟆,取蟾酥也。其法:针枣叶,刺蟾之眉间,浆射叶上,以蔽人目,不令伤也。”由此可见,唐宋以后,人们端午捉杀癞蛤蟆主要取它分泌出来的特殊毒液制作“蟾酥”。唐王焘撰的《外台秘要方》、清人顾禄写的《吴趋风土录》等都有端午节捉杀癞蛤蟆取毒液、制中药的记载。
古人端午捕杀癞蛤蟆目的由“辟兵”到“防疫治病”,毋庸置疑彰显了科学发展和文明进步。可为什么古人偏偏要在端午节捕杀癞蛤蟆呢?除了古人遵循阴阳五行的逻辑外,从进化论的角度看,远古时代,蛙类虽属神物,受人顶礼膜拜,但先民不至于将形体疙疙瘩瘩、头小眼突肚大癞蛤蟆视为美的标准吧。联想到古人立夏吃枭(猫头鹰)羹,癞蛤蟆于端午无端遭捕杀,可能跟它长得太丑有一定关系。看来,以貌取人、以貌取物早已有之。 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